秦拾肆

键盘上面撒把米,鸡都写得比我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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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神武道·宫


·是师徒,伪前世今生啥的,太恶俗了,我喜欢

  

  

  

  [其声漫而缓]

  

  

  

  “吾有三剑,唯子所择;皆不能杀人,且先言其状……”蓝忘机抬了抬眼,正看到自家徒弟摇摇晃晃、头都快砸到桌子上去了的困倦样子,于是略带警告地叫了他一声:“魏婴。”

  魏婴一个激灵,赶忙坐直,揉开牢牢黏在一起的眼皮,偷偷打了个哈欠。

  炉上熬着白糯糯的粥,间杂二三黄粒,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,小小的干桂花榨出自己仅剩的芬芳,屋里满溢着清甜的香气。蓝忘机觉出他今日格外疲惫,于是搁下书,问:“怎么了。”

  魏婴低着头老老实实地交代:“做梦了。”

  

  

  

  他梦见一片无边无际的雪。街上没什么人,偶有两三个,也是行色匆匆。他们裹着厚厚的衣裳吐出一团团的白色雾气,那雾转瞬就消弭在了凛冽的风中。

  他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破衣服,半截小臂暴露在寒风里,生着鲜艳的红色冻疮。趿拉着的鞋子也是不合适的,一只大一只小,瘦骨伶仃的脚腕更是冻成了青白色,裂着狰狞的血口子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,有记忆的时候就在流浪了。冬天很难熬,但是他疼了好些日子,生死与痛苦,没有什么是不能习惯的。

  他小心地贴着墙根走,栖身破庙已经被大乞丐占领,他无处可去,只能费力寻找新的落脚点。风雪糊住了眼睛,前路影影绰绰的如同幻梦,眼前白茫茫的,没边没界。走着走着,感到撞上了什么,定睛一看,竟也是白茫茫的。忽然一件素白的斗篷盖到身上,他还以为自己出了幻觉。

  面前的人缓缓蹲下来,到与他齐平的高度,轻柔地用手将他乱蓬蓬的发拨开,露出一张冻红了的脸。接着那只手贴了上来,他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,却贪恋那点微薄的暖意,大着胆子在掌心蹭了蹭。

  风雪的迷雾散去,面前人的容貌清晰起来,一双清澈的浅色眸子温柔如同泉水,正隔着漫长的生死静静凝视着他,世间最美的宝石也难以及其分毫。他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,也无力招架这样专注的目光,霎时瞪大了眼睛,喃喃道:“哥哥你是神仙吗?”

  那人没有回答,而是小心地扶住他的肩膀,将他带进了自己怀里,双臂缓缓收紧。他霎时屏住了呼吸,感觉环抱他的人似乎正在轻轻发抖。

  那么用力,那么悲伤,仿佛失而复得。

  

  

  

  从旧梦里挣脱出来,魏婴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对面的人,一望到那双清澈的浅色眼睛,又做贼心虚似的偏开目光,支支吾吾道:“没什么……真的没什么,师父你继续,我听着。”

  他不敢说,是因为早起时,自己身下一片腥潮。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,卷着被子羞且无措,惊骇之余,决心将这个秘密永远的留成一个“灯下黑”,否则……他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师父。

  魏婴又偷偷地瞥了一眼。

  不得不说,自家师父是十分耐看的,冰雕雪塑,俊极雅极,面上的每一寸都能单独拿出来品味许久,更不要说当它们完美无缺地组合到一块儿时,又造就了新的惊心动魄。魏婴看着看着,心里忽地一飘,赶紧低头看字,只可惜那些字蹦来蹦去,却没一个入了眼。

  蓝忘机不疑有他,低头缓声接上之前的内容:“……一曰含光,视之不可见,运之不知有。其所触也,泯然无际,经物而物不觉。”

  魏婴眨眨眼,总觉得有个问题非问不可:“师父,真的有含光剑吗?”

  “列子以神剑喻道,上品含光者入道合体,中品承影者遇道引信,下品宵练者按道守习,此三剑乃先天之气剑,非现世之剑。”蓝忘机顿了顿,低声道:“但,含光剑,是有的。”

  “那……那把剑现在在哪里呢?”

  “随他的主人一起,”蓝忘机合上书,静静地看他:“失落了。”

  魏婴“啊”了一声,心中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望,正准备继续追问,身后的小瓷锅却噗噗响了起来。蓝忘机起身去盛粥,顺带叮嘱他:“书收了。”

  魏婴连忙照做,将桌面收拾干净。两只同样的瓷碗搁到桌上,细糯米粒黏着欲展不展的桂花纠缠不清。魏婴并不爱吃甜食,也不喜欢黏糊糊的食物,因此微微皱了皱眉,而这点小小的不高兴却在蓝忘机落座的一刻烟消云散。

  他前些日子在山下胡吃海塞吃伤了胃,饮食便被严格地管控了起来,蓝忘机修为大成,早已辟谷,却为了督促他,与他共同进行这每日三次的小小仪式,所以有什么是不能释怀的呢?

  魏婴撑着下巴,笑眯眯地道:“师父,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?”

  蓝忘机轻轻地抬眼看他,长睫毛像一片浓云散开,露出云后皎皎明月。他澄澈的眼里盛着魏婴小小的人形,只是说的话远不如目光那么温柔:“食不言。”

  魏婴浑不在意地用勺子叮叮当当刮着碗底白粥,张嘴将最后一口吞了,含含糊糊地道:“不要,吃饭的时候怎么可以不说话呢。师父,我今天下山的时候能不能晚一点回来,山下的姑娘说东山的梨花开了,满满一山!”

  蓝忘机点头允了。

  魏婴雀跃着从凳子上跳下去,绕过桌子紧紧搂住蓝忘机的肩膀,脸在他后颈处蹭了又蹭,像只饱食的猫儿。蓝忘机低声道:“银钱在……”

  “我知道!”魏婴风一样地刮了出去,熟练地从抽屉里摸出钱袋,出门时摘了剑挂在腰侧。

  跑出两步,魏婴忽然折返,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,问:“师父,你不去吗?”

  蓝忘机摇头,叮嘱道:“记得回来练剑。”

  魏婴趴在门框上,歪着头看了好半天,发现蓝忘机果真没有一丁点出门的意思,只好转身自己走了。

  蓝忘机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林深处,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摇了摇头,伸手将碗筷收拾起来。他忽然抬头看向屋外的高大木樨树,想,花季还早。

  下山的路魏婴走了无数遍,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。他走在镇上的集市里,买过简单的生活必需品,正想着去东山的路,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。他回头,身后一张大饼脸笑得傻里傻气:“魏哥,你今天下来得好早。”

  魏婴心想:逃了半节早课能不早吗。不过他面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,道:“今天不是说要去看梨花?怎么能让女孩子等呢。”

  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调侃他,热闹得尽是少年人的活力。

  东山的梨花开得烂漫可爱,白成了十里铺排的烟霞,落花如雪般皑皑,踩在上面绵软得如在云端。魏婴调笑了同行的女孩子几句,惹得她们面颊绯红,拿花枝扔他,他随手接住,轻嗅后笑道:“好香。”

  女孩子们羞得跺脚,拉拉扯扯地离他远远的,不理他了。莺莺燕燕一走,魏婴身边顿时空了不少,他也乐的清闲,信步走向梨花深处。千顷白云中唯他这一点漆黑如墨,佩剑在身侧轻轻晃荡,好一个潇洒逍遥的少年游侠。

  他行至一株梨树下,仰头是落入晴空的霜雪,阳光下风移影动,梨花珊珊可爱。旁人不见他如何动作,只觉那人影一闪,下一刻是漫天飞琼,黑衣少年欣欣然坐在一枝树桠上,伸手折下一枝梨花。

  黑的衣衫,白的花,是无法言说的风流。

  梨花深处有鲜红的招子翻飞,高处看分外打眼。魏婴仔细端详片刻,没认出那龙飞凤舞的字来,只得问树下的人:“老伯,打扰了,请问那是何处?”

  老伯冲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笑道:“那是万家酒坊,每年只有梨花盛开的季节才开张,专卖秘制梨花醉,生意好得很,有不少外地人专程来此处品尝。”

  魏婴谢过,轻轻跳下树,扑起一地雪白的落花。

  不想人太多,终究还是……回去得过于迟了。

  魏婴之前没喝过酒,却莫名对盏中杜康充满了好奇。提着两坛酒挤出人群,抬头一看天色便知大事不妙,匆匆往山上赶,然而注定是来不及了。他将酒藏在树上,悄悄挪到门口,小声道:“师父……”

  蓝忘机在桌后闭目养神,闻声睁开眼睛,好似刚刚察觉一般。他开口也听不出什么情绪,只道:“进来。”

  魏婴磨磨蹭蹭地进屋,低头先认错:“弟子知错了。”

  蓝忘机不置可否:“错在何处。”

  魏婴声若蚊蝇:“不该晚归。”末了慌忙补上一句:“我下次不会了!”

  蓝忘机盯着他只是沉默,魏婴心中越发忐忑,脚尖在地面上碾来碾去,却听自家师父轻叩桌面,撤了术法,食物的香气一瞬弥漫开来。蓝忘机淡声道:“下不为例。”

  魏婴猛地抬头。

  “下不为例。”蓝忘机强调过后道:“先吃饭。”

  

  

  

  魏婴年纪不算大,却使得一手好剑,午后的阳光温柔得像蜜糖,刚好点缀凛冽的剑芒。

  他收了剑,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,便跑去问师父。

  蓝忘机道:“你剑法胜在轻灵迅捷,此剑练习所用,过沉了些。”

  剑是山下镇里打的,二两纹银,是个不值钱的。魏婴自从跟了师父,就没短过吃穿用度,蓝忘机也不像是拿不出好剑的人,十五岁也差不多该换一把趁手的佩剑了。

  魏婴道:“可是师父的剑法分明……”沉稳肃穆,为什么教出一个剑路截然不同的弟子?

  蓝忘机道:“剑之一道,因心而动。”

  魏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。他觉得剑重一些挺舒服的,反而并不能想象轻剑握到手里是个什么感觉。

  入夜,他悄悄溜出自己的房间,轻手轻脚地爬到了树上,找那两坛被他藏起来的酒。树梢的夜枭被他吓了一跳,运气准备放开嗓子嚎叫,魏婴见状连忙对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,又作了两个揖,夜枭歪着脑袋瞅了他片刻,似乎领会了精神,振翅飞走了。

  三五之夜,明月半墙,蓝忘机的房间里静悄悄的,一丝灯光也无。自家师父亥时息,卯时起,这魏婴是知道的,他朝黑漆漆的窗口张望了片刻,确认没有惊动师父,这才坐在树桠上,小心翼翼地揭开酒封。

  一阵沁人心脾的梨花香弥漫开来,清冽的酒香被遮挡得严严实实,反而不明显了。魏婴就着坛口尝了一点,绽开在舌尖的先是花香,然后才是火辣辣的灼热,最后浓郁的酒醇姗姗来迟,他几乎是瞬间就爱上了那个味道。

  转眼一坛酒都祭了他的五脏庙,魏婴意犹未尽地舔舔唇,正欲将第二坛也打开,忽然听到树下有人叫他:“魏婴。”

  魏婴吓了一跳,朝树下望去。蓝忘机披着一件外袍站在树下,散着发抬头看他,月华为他流镀了一层柔和的荧光,仿佛下一刻就要冯虚御风而去。

  魏婴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连将酒藏起来都忘了。

  等看到蓝忘机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酒坛上,他才猝然反应过来,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:“师父,酒给你,不要罚我了好不好?”

  蓝忘机在树下一动不动,也没有说话,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,魏婴觉得他眼睛一瞬亮了起来,却没等他再看清楚一些就消弭了下去。转瞬即逝,以至于不太能分辨出,那亮究竟是属于皓月的,还是蓝忘机的,亦或是……久远的回忆中,一星摇曳如绸的烛火。

  良久,蓝忘机微微张开手臂,道:“下来,小心。我不罚你。”

  没人比魏婴更了解蓝忘机的言出必行。树上的少年松了口气,正准备小心翼翼地爬下去,却不料酒后头晕眼花,一个没踩准,直直从树上掉了下去。

  正好掉进蓝忘机的怀抱里。

  蓝忘机身上有好闻的檀香气,沉肃中犹有慈悲意。魏婴很喜欢这味道,就是这样一个带着檀香与霜雪气息的怀抱,将他带出了夷陵仿佛永无终结之日的寒冬。

  直到被蓝忘机塞进被子里掖好被角,他还有些惴惴,在自家师父转身时小心拉住他的袖子,可怜兮兮道:“师父,你别生气了好不好,我保证再也不犯了。”

  蓝忘机似乎是愣了愣,拍拍他的手背,将他的手塞到被子里,轻声道:“我没生气。”

  魏婴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醉了,不然怎么会大着胆子和师父撒娇,说:“要是没生气,就亲亲我好不好。”说完点了点额头,道:“亲这里。”

  蓝忘机捏着被角的手指紧了紧,道:“你和谁学的?”

  魏婴没觉出他的异常,低声道:“山下的孩子都会这样和父母……我没见过我父母,我只有师父。”

  一句话在蓝忘机心头轻轻一扎。

  蓝忘机弯腰拨开他额头的碎发,如他所愿,在眉心亲了一下,然后道:“好了,快睡。”声音太轻,藏着的温柔就不大容易被听出来了。

  哄睡了小徒弟,蓝忘机走出魏婴的卧房,一个黑漆漆的酒坛子放在桌上,轮廓十分柔和。他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,很多年前有人递给过他一杯,被他拒绝了。

  他倒了一杯,一饮而尽。

  

  

  

  魏婴刚犯了事,自然不可能轻易睡着。他听到蓝忘机走到桌边坐下,随后是杯盏碰撞的响动,之后却没了动静,也就是说蓝忘机一直坐在桌边,没有回他的卧室去。

  魏婴忍不住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,趿拉上鞋走出去。却见自家师父撑着额头坐在桌边,眼睛闭着,好像是睡着了。

  魏婴小声叫“师父”,却没得到一点回应。桌上的酒打开了,屋里飘着淡淡的梨花香,他走过去在蓝忘机眼前晃了晃手,那人也没有丝毫动静,呼吸平稳均匀,带着醇香的酒味。

  ……醉了?

  魏婴确实没想到,自家师父什么都好,天人之姿剑若游龙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上天入地无所不能,却是个一杯倒!

  蓝忘机睡着以后呼吸很浅,酒香萦绕不去,魏婴在原地手足无措了片刻,觉得不管怎么说,应该把自家师父抬到卧室去。他是习武之人,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对他来说算不上是什么负荷,他将蓝忘机放到榻上,没想好要不要把衣服脱了,抬头却对上了蓝忘机浅色的眸子。

  见惯了师父仪姿清正的模样,这幅散发轻衣的样子实属罕见,偏偏蓝忘机的目光又无比炽热,烫得魏婴呼吸微微一窒:“师……”

  下一刻,蓝忘机突然伸手,将他拉到怀里紧紧搂住。

  魏婴几乎是撞到了蓝忘机胸口,喝到肚里的酒忽然就上了头。他下意识地抬头,小声叫:“师父……”

  蓝忘机指尖轻轻从他脸侧划过,眼里满是不明而危险的神色,魏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恐惧,又为什么兴奋,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又隐隐约约懂一些。蓝忘机低声唤他的名字:“魏婴。”

  魏婴晕晕乎乎地回答:“是我。”

  蓝忘机又叫了他好几声,却不说事,仿佛从这一问一答里得到了莫大的慰藉。他遮住魏婴的眼睛,低低地喘了一口气,突然叫了另一个名字:“魏……魏无羡。”

  魏婴一愣,他并不知道魏无羡是谁。蓝忘机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撤手,身体一松,这下是真的睡着了。

  魏婴从他怀里爬出来,心想:魏无羡是谁?听起来不像是家里人的名字,能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脱口而出……会是师父捧在心尖上的人吗?

 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,就搅得他心神不宁。魏婴跪在榻上,蓝忘机阖着眼,月光下的侧颜锋锐而俊秀,不知道是不是刚饮过酒的缘故,唇上竟有几分水光。

  魏婴眨了眨眼,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,仿佛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缓缓低头,离他越来越近,近到一个呼吸困难的距离。他咽了口唾沫,终于忍不住贴上去,小心吻住蓝忘机的嘴唇。

  温度偏低,却是柔软的。魏婴脑子里一片空白,心里仿佛有一株危险的藤蔓没完没了地疯长,顷刻便攥住了年轻的心脏。正当他神魂颠倒,情难自制的时候,蓝忘机突然微微皱了一下眉。

  魏婴本就做贼心虚,这一下委实吓得不轻,整个人从榻上摔了下去。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,被夜风一吹,忽然回过神来,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。

  他连滚带爬地躲回了自己的卧室,发烧的脸埋进掌心,狂跳的心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。

  

  

  

  第二天,魏婴提出要下山游历一番。孩子大了确实该出去走动走动,蓝忘机允了,却有一个奇怪的要求,就是行走江湖不可以用真名。

  魏婴心乱如麻,来不及细思,囫囵个答应了。

  这一走就是五个年头。

  

  

  
#感谢看到这里的你!【笔芯】全文分宫、商、角、徵、羽,五章,一今世一前世,也就是说下一章是前世的故事啦!

【2019.5.14修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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