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青蘅君×蓝夫人】故梦·烬骨
我娘是个乡野妇人,识得柴米油盐,却识不得几个大字,她教我的道理都很粗浅。
她说,该来则来,该去则去,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,你认也好,不认也罢,是你的就是你的,别人抢不走;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,你费再多心思它也留不住。
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捣衣,那一声声沉重的闷响,近得像是砸在我心坎上。
现在想想,我娘真是个哲人。
然而我却深知,我这一辈子,都是在求不可求之求。
我的视线在一个多月后才逐渐清晰了起来,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——如果不算永远都不会回来了的灵力的话。
他坐在我对面,静静地看着我。我也看向他,灯火在我们中间跳跃。
我说,你头发怎么白了。
分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鬓角却多了三寸白霜。他摇了摇头,伸出一只手,道,无碍,我带你出去走走。
我将手放到他掌心,任由他牵着我走出这处小筑。
细碎白石铺成的小径直通幽林尽头,星点萤火在草叶上争相闪烁,那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,月光凄迷而澄澈。此时已是云深不知处的宵禁时间,路上空无一人,他牵着我的手走在月光下,倒也没引起什么大惊小怪。
我想我似乎是做过这样的梦的。我作为一个普通人长大,出嫁,和我的夫君手挽手前行,最终一同老去,归于黄土白骨。
可那毕竟是梦而已。云深不知处亭台错落,仙气盈然,芝兰香草随处可见,美到不可思议,却总也缺了一丝烟火气,与我想象中的场景相去甚远。
我说,我想去你家祠堂看看。
他答应了。
祠堂中灯火跳跃得格外厉害,一片忽明忽暗,长明灯的灯焰像是腾跃的绸缎,狂乱地将光影拂过那一排排灵位。我目力刚刚恢复,有些不适,他立刻觉察了出来,让我把眼睛闭上。
我感觉手腕一凉,似乎还带着丁点体温的布料缠了上来,打了一个不紧不松的结。那上佳的材料我一触便知,我做客卿时也有这么一条抹额,不过没有精美的云纹刺绣罢了。
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,心中满是难言的滋味。
他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。
我们各怀鬼胎,心照不宣。
他引着我向前,至一个蒲团前,示意我跪下。蓝家的蒲团好像也比别处硬一些,我将不小心压到的衣角从膝盖下抽出来,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是如此生疏。
我在琅琊跪过不少次祠堂,却是第一次真心诚意的想祈求神灵庇佑。
在那个已沦为断壁残垣的,永远也回不去的小村庄里,其实也是有祠堂的。虽然小的可怜,但是印象中香火未曾断过,过年的时候,我娘会悄悄告诉我,哪个是太爷爷,哪个是爷爷。
我那时尚不能将小小的木牌与从未谋面的亲人联系起来,更是想不通一个木牌为什么能聆听人们的祈愿。我被爹娘惯坏了,未曾予过神明半分敬意,于是他们也懒得赐下福泽,我所珍视的,一一离我而去。
我与他跪在蓝氏的列祖列宗前,我闭着眼,看到一片融融的暖色光晕。
他将燃着的线香递到我手中,香火气息弥漫开来,和他这两天衣服上的味道一样。
我说,你这几天一直在祠堂?
一直在祠堂……罚跪?
他没说话,我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,应当是他在我身边跪下了。
我与他一同拜下去。
两拜。
我不信天,不信地,高堂早已魂飞魄散。此生第一次俯首,是要将另一个人的命运与自己的绑在一处。
他接过我手里的香,起身插进鼎炉,我想,这就算是礼成了吧。
以至于多年之后,我偶尔还会想起,我们夫妻一场命薄缘悭,虽无三媒六聘明媒正娶,却也是拜过天地的。
我虽然离不开那座小筑,但可以使唤家仆从山下带些东西上来,毕竟名义上的宗主夫人也依旧是宗主夫人,她们虽然为难,却悄悄的帮我办好了。
我揭开酒封闻了闻,好酒。
家仆不敢多待,得了我绝对不会供出她的保证后,这才拎着裙子溜了。
我在后面喊住她,我说,麻烦你,帮我把青蘅君请来。
她跑了。
傍晚,那人应邀而来。
他问我哪里来的酒。
我说自己酿的。
他显然不信,道,云深不知处禁酒。
我说,你话好多。
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过来在我对面坐下,问我用过晚膳没有。我说吃了,然后用茶杯给他斟了一杯,隔着桌子推过去。
他静静地看着我,眼里的烛火一跳一跳的,他问我,这是何意?
我说,我不知道你们家成亲都是什么样子,但是既然咱们拜过天地了,不若把合卺酒也喝了,不然她们开口叫我宗主夫人闭口叫我宗主夫人,我受之有愧。
灯火跳跃着。
他执起茶杯——我找不到葫芦,凑活着来吧。
青蘅君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个什么样子,但我是知道的。
我还是蓝家客卿的时候,有次在金氏清谈会上被一个温家的旁系子弟纠缠,那人非要我喝他一杯酒,看我的眼神着实叫人不舒服。他走过来,替我将这一杯酒挡了。
最后还是我把他半拖半抱带回客房里去的。他抱着枕头说了好多话,我太迟钝了,压根没想到他是将枕头当做了我,那些悄悄话其实都是对我说的。
我也没想到那句“想同你终老”,居然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应验。但我将酒杯推过去,就是决定了要做一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。
自己一身污秽还要不知廉耻地去沾染别人,我头晕目眩,想自己真是下作。
事到如今,我们依旧“夫妻”得很牵强,我们还差着一拜。
一拜天地祈求神灵赐福,二拜高堂望获父母祝愿,三拜夫妻情投意合,心意相通,但是他认为我未曾倾心于他,我觉得自己配不上琴瑟和鸣举案齐眉,我们不约而同地掀过这一页,反正姻缘线就这么短短一截,一眼就望到了头。
我不觉得委屈,也不觉得疼,眼里却不由自主地落下一滴泪来。
我的手指深深的扣进了他的肩膀里,我呜咽着喊他,青蘅君。
我说,谢谢你,青蘅君。
我说,对不起,蓝宗主。
我这一生,叫他“青蘅君”,也叫他“蓝宗主”,至死都没有称过他“夫君”,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未曾唤过。那般亲密无间,我想我大抵是配不上的。
他将那一滴泪水吻去,极尽温柔地吻住我。
他说,求你,别说了。
于是我知道他醒了。
我想我千不该万不该,最不该的,便是同他圆房。
我给他生了个儿子。
涣儿出生那天,他过来陪我坐了一个时辰,然后吩咐家仆将孩子送到奶娘那里去。
虽然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,但是真真发生的时候,我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失落。血脉相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,那个孩子只有我手臂长短,睡得香甜,我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柔软的呼吸和心跳。
我说,他不能跟着我吗?
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,不能。
哦。我说,我知道了。
日沉桑榆,他起身离开。
我叫住他,我说,你老闭关做什么,我又不会去找你,全族的事务都扔给你弟弟,不太好吧。
我说,你不用躲着我,你也没做错什么,没什么好思过的;你也不必躲着我,除了这儿,我哪里也不去。
我说,你不用这样。
我想说,你这样,我难受,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。
可是这句话,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。
他隔着一室苍凉又寂静的时光望向我,最终摇了摇头,推门而出。
后来想想,我与他夫妻一场,礼成后却也没见过几次面,不是他默,便是我静,要么就是把大把的时光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上。一道浅浅的沟壑横亘在我们中间,两个人都不愿迈出那一步。
我泡茶的技艺倒是越来越好了。
又是一年涣儿的生辰,照例我是不能出席的,我在桌边坐着,等那久违的脚步。
人定时分,小筑的木门被推开。我指了指桌上的茶盏,说,温度刚好。
他点了点头,坐在我对面。
我问,涣儿呢?
他说,歇息了。
他的气息有点乱,我灵力消散殆尽,却也能轻易觉察得出,可见他的情况有多么不好。我说,你闭关出了岔子。
我这样笃定,本也没指望他回答,他静默了一会儿,说,无碍。
我不由得有些火大,冷硬道,我说了,你不用闭关了不用躲着我!你也没什么好惩罚自己的,够了没有。
他不语。
真是风水轮流转,我与他刚认识的时候,都是他说个没完,我只负责听着,偶尔嗯一两声,现在却是我一刻不停地说,他连回应都懒得给我一个。
我一到气头上,就容易口不择言,这些年足不出户憋下的无名火一瞬都有了宣泄口,我道,你就算是不心疼我儿子,也得心疼一下你弟弟吧,一个人扛这么大一个家族,还得给你带孩子,教导每年送到这里的公子哥!
我说,你每天锁着自己有意思吗。
求求你了青蘅君,你何苦为一个我自毁至此。这样说未免太看得起自己,我忍了又忍,将这句话咽下去。
他任由我发火,一个字也不吭。
我说,我儿子可千万别是你这样的,一闭起关没完没了,不然蓝家怕是也没什么希望了,我劝你最好赶紧找一个小的,再给你生一个,不然以后……
他将茶盏搁到桌上,“喀”的一声轻响。
他站起来,说,你刚才说什么?
蓝家的小公子长了一双和我一样瞳色浅淡的眼睛。
我娘说,这种眼睛是看不得俗世的东西的,可我偏偏将俗世尽收眼底。恩怨是非,爱恨情仇,非但没能出尘,反而入红尘最深。
我搂着我的孩子,他的手太小了,只能拉住我一根手指,分明睁着眼睛,却不哭也不闹,两只脚丫放在阳光底下晒得暖呼呼的。
我喃喃道,蓝家……蓝家已经有涣儿了,他留下来陪我好不好。
我是在求他。
我想我这些年真的变了很多,我之前从不求他的。
他摇头。
他将孩子抱起来,有些复杂地注视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,半晌,交给在一旁侍立多时的家仆,我知道我的孩子要交给别人养了。
我偏过头去,又过了一会儿,他低低道,抱歉。
我说,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,本来就是你儿子。
我罪有应得,自作自受,我活该。
他在原地站了很久,我看到被褥上的光影亮起又暗下,他似乎是想抬手碰碰我,最终却还是收了手,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。
没碰也好,我怕他一碰,强撑着的固若金汤顷刻就会溃不成军。
我修养了几天,静静地想了几天,再想不开的事情也终于想开了。我披了件衣服出门,取下那只从不离身的香囊。
我倒出细小的种子播撒到土壤里,不过两三年的光景,院里便开满了色泽浓艳的花,紫色的海洋翻涌出荧光朦胧,一如当年。
我不让家仆插手,亲自照料这些娇美的花。我拍了拍手上的土,还没来得及勾一勾唇角,先偏过头去捂住嘴猛烈地咳嗽了一阵。
我怔怔地看着掌心深色的血迹,也不知呆立了多久。
我听见两道细碎的脚步,又轻又浅,每一道会来这里的脚步我都识得,惟有这两道是陌生的。
我感到心跳一滞,抬起头,看到篱笆外站着的两个小孩子。那是我见过几面的涣儿,还有……
涣儿牵着那个小的,看到我抬头,脸上顿时化开一层温暖的笑,叫我:母亲。
小的那个只有三岁左右,小脸绷得紧紧的,却明显有些无所适从,拉着涣儿的手不肯放开。他用淡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半天,才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,垂下头跟着哥哥小声叫我:母亲。
我整个人空白了一会儿,突然感到如释重负。
我想我这一辈子,可能就是等着这两声唤。
我将手心早已干涸的血迹抹到裙角,我想我一定是笑了,虽然很久都没有笑过,但这份由心而生的喜悦并不陌生。
我说,过来,到娘这儿来。
这些年家主夫人没白当,他们每个月都能来看我一次。
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,照这样看,涣儿是随了青蘅君的性子,却不知道湛儿这是跟了谁,怎么养得这么闷,越逗越不说话,耳朵分明已经羞得粉嫩嫩的,小脸却还是那么白。
一个月一天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坐着聊聊天能耗过去,侍弄侍弄花草也能耗过去。我从不过问他们功课如何,蓝启仁带着我是放心的,却也有些心疼,他们是名门之后,肩上担着家族兴衰,在我看不到的地方,两个小孩子不管多苦多累腰杆也不能弯下去。
蓝启仁估计是恨透了品行不端者,一个剪了他胡子,一个毁了他兄长一生。他要一刀刀将我儿子削成世家楷模。
于是我格外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。我所经历的童年注定与他们无缘,我也没办法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职责,我只能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努力填补回来,连带着父亲的那一份。
我将湛儿抱到腿上,捏着他的脸问他,你看什么呢?
小蓝湛躲不开我的手,也挣不开我的钳制,抿着嘴好半天才闷闷地说,我没看。
我逗他,我说你们家规里可是不允许说谎的。
他就不说话了。
我知道他在看什么,离思就挂在墙上,没人来摘走,我也就任它挂着,偶尔对着它发一发呆。我说,那是娘亲的剑。
小蓝湛想要什么,一般是不说的,宁可拿不到手也不会说,我只能让涣儿留意着些,他盯着什么东西时间长了,就肯定是喜欢的。涣儿得了我示意,去将离思取下来。
剑身落了一层轻灰,我用布帕拭干净了,这才拿给湛儿看。小蓝湛还没有剑,对离思很好奇,却又忍着不表露出来,我说,拔出来试试?
他想了想,最终摇头。
我问,为什么?
他一本正经地说,我听叔父偶然谈过,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剑。
蓝启仁是用怎样的咬牙切齿“谈”的,这并不难想象。我轻声说,这把剑叫“离思”。
涣儿大一点,显然是知道剑名的深意,闻言微微笑了笑。湛儿却有些疑惑,我说,你还小,有些事情你以后就懂了。
湛儿似懂非懂地点头。
我看到他那双同我如出一辙的眸子,忽然一阵心悸。我将涌到喉咙处的甜腥咽回去,淡淡的开口道,你们以后可不要太喜欢一个人。
这回连涣儿也有些不解,我看着两张粉雕玉琢的小脸,缓声道,太喜欢一个人,那个人就是你的弱点,你的软肋,是你最想去护而偏偏事与愿违的执念,你的人生与他绑作一处,他就是这世上唯一能伤害你的人。
我成功把蓝家的两位小公子说懵圈了。
我说,我就随口一说,你们以后会懂的。
你们以后会懂的。
涣儿想了想,斟酌着开口,像您和父亲那样?
我苦笑,别,千万别像你父亲。
我将离思塞到涣儿手里,我说,悄悄交给你们叔父,让他拿去熔了给你们打把称手的佩剑,千万别让你爹知道。
他最后还是知道了。
他快一年没来过我这儿了,我险些听不出他的脚步。他打开门,就站在门口,也不进来说话,一望那面空空荡荡的墙,开口就问,剑呢?
我说,送你儿子了。
他久久地站着,夜风吹得他衣袍不住翻飞。我说,天冷,你进不进来,把门关上行吗。
他将门关上了,没进来。
他说,如你所愿。
蓝启仁打了两把剑,一把名为“朔月”,一把名为“避尘”。
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。
我想,下次龙胆开花的时候,如果他能来,我就道个歉好了。
我没能等到。
我自散灵力,原本当时就该魂飞魄散的,青蘅君不知用了多少天材地宝,这才堪堪保住我的命。可是再怎么大补气血,也总有后继无力吹灯拔蜡的一天。
我真真领略了什么叫“病来如山倒”。原先只是咳嗽,呕血,后来逐渐四肢无力,索性躺在榻上一遍遍回想那些过去的年岁。
越想越是难以割舍。
无可否认,我等着儿子叫我“母亲”,却也未尝不是在等他重新唤我的名字。
可我总也等不来。
我隐约觉得有人推门而入,木门“砰”地一响,云深的家仆都要比这人识礼些。我想这不可能是青蘅君的,不过我也没什么力气深究了。
他在叫我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,嗓音里带着颤。
我轻轻偏过头去。
我想,算了吧,青蘅君。
孽缘一场,也算到了头。
于是我死了,刚开始还不是鬼,我是被一场大火唤醒的。那一场火如同炽热的岩浆在山间流淌,花草树木都被染上疯狂的色彩,我刚有意识时还是有些懵的。
我好像回到了十岁的那场灾劫,那时缩在水缸里的尚是个活人,现在却是一只死鬼。
我花了好大劲才认出,这居然是云深不知处。
不怪我死了一场傻了脑子——如果我还算是有的话——实在是眼前的场景太过骇人,以往的云深不知处是如同仙境一般的,芝兰香草,烟斜雾横,偶尔响过的钟声也带着珈蓝一般的空幽,如今被大火焚烧,空气都微微扭曲着。
之前为了禁锢我而设下的禁制,现在化作了最坚不可摧的壁垒,将熊熊烈焰阻隔在外,龙胆的花瓣上犹自带着几缕惹人怜爱的水露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声轻响。
云深都烧成了这个样子……家主呢?
我的孩子们呢?
我死了多久?
我不管不顾地向外冲去,然后被法阵尽职尽责地挡回。
我坐在花丛里,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烧了一夜,实在烧无可烧了,这才不甘不愿地一点一点灭去,从腹中吐出焦黑的土地。
又过了几天,蓝启仁送来一个气息微弱的人。
我这里可能是整个云深唯一完好的建筑了,蓝启仁将他放下,低声道,曦臣带着藏书阁的典籍往云梦方向去了,忘机去了岐山,你……我下午再来。
虽说是下午再来,可是他话语里却有诀别的意味。蓝启仁将什么东西搁下,转身狠狠心离开了。
这一场浩劫过后,蓝氏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处理,他必须得去镇住场面。他还真是个劳碌命。
我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苍白面孔,他以往很注重仪表的,现下却连衣襟上沾了血也没有抬手消去。
离思被蓝启仁放下了。
我以为早就熔了。
身死时的痛苦远比不上现在的分毫,我站在他身边,感觉魂魄像是要被扯碎了,如果鬼物也可以流泪,那我恐怕早已泪流满面。
他静静地躺着,一句话也不说,我默默地陪着他。那轮金乌飞向西山,一抹血样的晚霞映在他脸上,只剩下了最后一丝苟延残喘的微芒。
他轻轻叫了我的名字。
明知道他听不见,可我还是应了一声。
一室静寂,魂归天地。
所谓故事,不过是一场故人之事。
现在故事讲完了。
#完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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